不可替代的诗心

2018年，是我从教的第七年。七年是个很敏感的时间，婚姻尚有七年之痒，其实职业也是。前段时间高三进行了二检，语文的郑州市一本线定格在了100分，这不得不令我们这些行业内的老师思考：我们的语文怎么了？为什么语文越来越难教？为什么会有同学在语文课上埋头做起了理科题？是语文错了，老师错了，还是大家错了？……其实这些都很难找到答案，我们也只得在一声叹息后再次无奈地站上讲台。昨天，有同学开玩笑地对我说：“老师，下周就要期中考试了，咱们能不能不留这么‘文艺’的作业，来点实在的。”“来点实在的”，这个要求没有任何恶意，而且非常中肯，可我听了之后却很难回答，什么是实在的呢？一套语文试卷，一节专题课，还是在课本上可圈可话的重点呢？今天，既然是诗歌分享会，我就以诗歌为例，谈谈我对语文的理解。

谈到诗歌，我想先给大家讲一个我的故事。2000年，我上小学六年级，那一年，我的父亲事业上遇到了很大的瓶颈，一度赋闲在家。对一个男人而言，赋闲是个不光彩的词，说得再直白点，就是失业，更何况，我的父亲是个那么骄傲的人。父亲曾经是大学老师，后来迎着改革开放的浪潮下海经商，终日奔波在外，几经辗转，却因经验不足陷入了债务危机，而我也体验了从小康家庭的娇娇女瞬间变成灰姑娘的感觉，我曾经有很长的时间不够理解父亲，虽然我知道他正承受着更多。一天早上，我正准备骑车上学，父亲忽然要求说：“稼曦，今天我送你吧。”深秋的早晨，霜寒露重，我裹紧衣服，缩在自行车的后座上昏昏欲睡。这时候，老爸在前面说：“我教你背诗吧”“背诗？”“嗯，毛泽东的诗。”还没等我同意，他就在前面大声背诵起来：“东方欲晓，莫道君行早，踏遍青山人未老，风景这边独好……”父亲蹬车时很用力，背诗也很用力，声音听起来怪怪的，却充满了感染力。就这样，在那个并不特别的早上，我记住了这首影响了我人生观的诗。到学校后，我扭头对他说再见，这时候我才发现，他的发际线上，眉毛上统统沾染了秋日的晨霜，他笑着对我挥手，而这个画面，让我至今不能忘怀，也是那一天，我真正理解了父亲，他从未倒下，他一直是我的大山，他一直是主宰自己人生的强者。也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影响，在之后的生活中，我才没有被这样那样的可怕挫折所打败，你们才会认识到这样一个乐观开朗，带些傻气的我。

好了，现在我可以忍住泪花，跟大家讲讲读诗的意义了。我认识很多不爱读诗的人，很多人认为诗歌中飘荡着文人无病呻吟的酸臭味，生活给你响亮耳光的时候可不会看你有多少文采。可我想说，诗歌的确不能当饭吃，可只会吃饭的人并不能品尝出人生的甘美。我庆幸自己爱诗，庆幸自己读得懂李白“仰天大笑出门去，我辈岂是蓬蒿人”的不羁，庆幸自己读得懂杜甫“飘飘何所似，天地一沙鸥”的悲楚，我庆幸自己有一颗敏感的诗心，庆幸自己能够感知到来自千百年前的衷情，我庆幸自己在高兴时能有诗人与我同乐，庆幸自己在悲伤时能有诗人与我共鸣……这些东西都不能给我什么物质上的补贴，但是却一直给予着我精神上的慰藉。想到这些，我充满了感恩和知足，我庆幸不可替代的诗心造就了不可替代的我。

2017年，一本刚刚出版的诗集引发了人们的热议，诗集的名字叫：《阳光失了玻璃窗》，人们之所以关注，是因为，你很难想到这部诗集的作者并不是一个人类，而是一位名为“小冰”的人工智能机器人。据报道，这是“小冰”花了100个小时“学习”1920年代以来519位中国现代诗人的所有作品后，进行了上万次迭代后完成的。消息一出，不少人惊呼人工智能要取代诗人了，还有人调侃“李白杜甫的棺材板要压不住了”。带着好奇，我读了几首诗其中的诗，确实有一些妙笔，比如说：“我不在我的世界里，街上没有一只灯儿舞了”可我越读，反而越不为诗歌而担心了，我发现，人工智能写的诗的确很美，但是，它们美不过人类的眼睛。微博上曾经发起过一项活动：“如何续写‘我有一壶酒，足以慰风尘’”，这个活动得到了网友们的热烈响应，其中的一些回答着实令人拍案叫绝：“我有一壶酒，足以慰风尘。尽倾江海里，赠饮天下人。”“我有一壶酒，足以慰风尘。怜君行劳顿，愿做添酒人。”“我有一壶酒，足以慰风尘。看尽栖鸦乱舞，扫断马蹄痕。”你看，人类的智慧永远比你想到的还要精彩，不然，在李白的眼里，天上的银河也不会落九天了。

我不会放弃诗心，也想把诗心种在你们每个人的心里，我期待着，很久以后的某一天，我的手机滴答作响，在你发给我的一通简讯里，希望我们都能带着诗心，诉说对彼此的想念，共享生活的悲喜。

2018/4/10夜